伙夫
大學畢業到軍墾農場「接受再教育」半年有餘,班長去連部開會回來就通知我,連部決定調我去炊事班當伙夫,當天就去報到。分隊內部調動竟然還要班內開歡送會,然後班長陪同前往,接著炊事班又開歡迎會,除了講些入耳的場面話,便是白開水一杯,倒也其樂融融。
第二天凌晨四點起床,去廚房點火生爐子當下手。其實並不複雜,一團廢紙加上一些細乾柴,點著後用鼓風機一吹,熊熊大火燃起再加上幾鏟煤屑,爐子就生起來了,之後只要按掌勺的要求添火、壓火或撤火就行。每人都有盛煤的桶,自己在使用前後過秤,記下煤耗。根據前任經驗,爐火旺後在添加的煤粉中摻適量的水,熬火且更旺。守在爐灶前沒幾天,就適應了火頭軍的工作。
兩個星期後改為案板操作,將近兩百人的菜都出自我的刀下,菜多刀功差,性急慌忙中常常誤傷了指甲。不過熟能生巧,不久幾十斤胡蘿蔔在我的「飛刀」下轉眼都成了片,連挑剔的司務長也誇獎一回。
分隊為改善生活,黃上司買回半頭豬,我初中十四歲在家就燒菜了,毛遂自薦掌勺,按滬式烹成一道濃油赤醬的紅燒肉,自以為露了一手。結果下班排徵求伙食意見時,雖然來自南方的同學都說不錯,但是占大多數的北方同學不以為然,還甩下一句:紅燒肉哪有放糖的。等到下一次再燒紅燒肉時,掌勺的按大多數人的意見沒敢放糖,結果個個抱怨說:還沒有上次的好吃。
一天司務長在我們炸油餅時來到廚房,劈頭就問:「你們吃了沒有?」我們正慶幸大家都沒碰,他卻說:「趕快趁熱吃兩個,否則等你們炸完油餅,油霧也吸飽了,就沒胃口了。」接著要我們抽空去練練投手榴彈,力爭全體及格,不要影響炊事班的集體榮譽。我隨口說:「沒問題。」他轉頭問:「你這瘦個能投多少米?」我留有餘地說:「大概可投五十米。」「別吹牛,那是投彈能手!」等到實彈投擲時,我把手榴彈擲到五十米開外爆炸後,他才拍拍我的肩膀說:「小子不賴!」
廚房用水是我們輪流到數十米外挑的泉水,每天得用二十多擔,既費工又費力。我想泉眼不太遠,那麼廚房後山坡會不會有泉水?輪休天拿把鐵鍬在後坡濕潤處東挖西掘,沒成想真的被我鑿出了一股手指般粗細的小泉眼!大家異常興奮,開渠引流再用管子直通水池。水流雖小,但一天一夜的流量供近兩百人餐飲使用,綽綽有餘,自此不再挑水,司務長開玩笑說可以給我記三等功。有意思的是,在開挖過程中,北大歷史系考古專業畢業的同學竟發現了幾塊瓷片,說有研究價值被珍藏起。
為豐富我們的伙食,分隊採購了五百多隻雞苗,養雞場就設在食堂後山坡。不久負責養雞的同學反映常有丟失,疑似狐狸作案。一天我們炊事班有人發現動靜,副連長聞訊帶槍趕來,果然後山坡上出現狐影,副連長臥姿出槍,那隻狐狸不知大禍臨頭竟敢坐而觀望,槍響狐狸應聲竄起沒逃逸幾步,便倒下了,終於逮住了偷雞賊。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剝皮開膛切塊,加大料、蔥、薑、酒與胡蘿蔔紅燒。但必竟狐騷味難於掩蓋,只有少數人敢於嘗試,剩下的全倒了。
自無錫輕工業學院食品加工專業畢業的同學分來炊事班後,我們三天兩頭變花樣,磨豆漿、做豆腐、點豆腐腦、熬製醬油,製作各種點心,加上那時餵豬養雞種菜已頗有收穫,更使我們四分隊的伙食蜚聲全營。其他分隊的人員,經常在接近用餐時來四分隊辦事,順便可品嘗我們的飯菜。半年後,我又回到一排三班,還是老班長把我接回,不過已不需再開歡迎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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