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樟木箱子

平時看電視只管盯著螢幕，很少會注意到電視機下面的箱子（見圖，作者提供）。今天卻看見它前面那塊金屬鎖扣，曾作出會心微笑，此事暫且賣個關子。這個樟木箱已經五十九歲了，它是我移民美國時在香港訂製的。那時是一九六五年，我乘飛機、它坐船到美國來。

人家說用樟木箱來儲存衣服好，我也隨俗出洋時帶上一個。那時我父親認識一個同村兄弟，他是個職業樟木箱雕花師傅，在他工作的地方訂購箱子，由他免費替我們雕刻圖案，作為送行禮物，省下了不少錢。

我離港前，父親帶我去向泉叔辭行和道謝。只見他，四十幾歲的人，背部彎曲得很嚴重，那顯明是職業病。因他每天的工作都是半蹲在箱子上面雕刻，把頭俯得很低，久而久之，就變成駝背了。

這個箱子在未用來做電視機座之前，原是放在睡房的，老伴用來放衣物。我知道裡面藏著一件旗袍，那是六十一年前在我們的婚宴上，她穿的那件粉紅色旗袍，早已不合身了，但她還是保留著。記得有一回，女兒回來，她媽媽從箱子取出旗袍來細看，兩個女人說了半天話，我只聽懂「窄腰」兩個字。

一向很少開玩笑的妻子，那天居然說出一句自嘲的話。她叫我有空去買一把鎖回來，好把箱子鎖住，我說放在家中的箱子，幹嘛還要上鎖？她說：「怕時光會偷走我的小蠻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