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虎丘牌相機(下)
為了拍到晨曦中串場河景象,在凌晨東方天際魚肚白的時候,我爬上幾十米高的鐵塔。濃重的露水使鐵塔像水洗過一樣滑,為了安全,我身子緊貼鐵塔,左膀子將塔頂的一根鐵桿摟在懷裡,同時緊握相機,瞇眼取景、對焦,騰出的右手調節快門、光圈,一口氣拍了好幾張。拍完從塔頂下來時,手腳直抖,兩眼發黑,咬牙回到地面時,癱軟在地,滿眼金星,好大一會才緩過神。當最後看到洗出照片中串場河兩岸的美麗景色時,愉悅的心情無以言表。
宿舍東山是伍佑中學的水畔花園,夏天早晨太陽初升時,逆光中帶著露珠的花草非常漂亮,但需以低角度拍攝。我迅速貓腰,下蹲,還是感覺不滿意,乾脆趴在地上取景,等捕捉到鏡頭按下快門後,心滿意足地起身,發現已成泥草人。
對拍得比較滿意的或是認為失敗、需要注意的照片,我用芝麻大的字寫在兩厘米長、一點五厘米寬的字條,貼在照片的左上角,前後堅持了一年多時間。如:「八十九點三點二二,中午,光圈八,一/三十秒。」「八十八點六點二,下午,六時十五分,一/十五秒,二十二光圈。」同時,還將底片按三張一條剪下,分時間順序存放進上海曙光照相用品廠生產的專用「照相底片夾」裡,記上編號和摘要。
一九八八年六月二日下午六點十五分的這張照片(見圖),是在四層辦公樓頂上拍攝,這裡是全鎮的最高點。時近傍晚,為了獲得更大景深,採用了細光圈。然而,以手持十五分之一秒的快門速度拍出來的照片,肯定會虛。因為沒有也買不起三角架,我就將相機放在樓頂防水槽邊沿,一手抓緊相機背帶防止滑落,一手用指寬的折紙慢慢把鏡頭墊高至合適程度,再按下自動快門。照片的前景是往西流入古老串場河的小河,對面是古鎮老街東頭,再往前是鎮磚瓦廠,可以看到高聳的大煙囪。
用虎丘相機拍攝的數百幅底片,有風光、花卉、人物、夜景,有各種會議、生活日常、領導視察、工程建設,它成為見證那個時期的真實紀錄,彌足珍貴。
更重要的,我四十多年從未間斷的拍攝、創作,公開發表了數百幅作品或照片,積累了大量資料、檔案,由發燒友成長為國家級攝影家,當初的「虎丘牌」相機為提升攝影水平打下了堅實的基礎。
後來,我的相機不斷升級疊代,更換了十幾架,數次搬家清理舊物,但「虎丘牌」相機視如家珍。去年發現它的貼皮脫膠起捲,我從淘寶網購了專用膠水仔細修復,還拿著沒裝膠捲的空機拍到屋外按了幾十下。那熟悉的快門響聲,猶如穿越歷史的長音,在記憶的長河裡久久迴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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