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不了的一九九一

一九九一年暑假，先生陪我帶著剛滿三歲的女兒回台看父母，當時父親已經八十四歲。我每逢暑假都盡可能回家陪陪父母，臨回美前還會帶全家去超市補貨，買齊了米、醬油和油，因為很重，不想平時麻煩父母或是管家；還記得父親當時還說買太多了，起碼要吃一年才能吃完。

在台灣的一個月，前幾周我不太認得台北的路，出門就是計程車，路熟了之後，哥哥把他車子的鑰匙給我，我便帶著全家老小往外溜達。早上去中正紀念堂，光腳走石子路練腳功，陪父親打太極拳；下午帶著風箏或羽毛球拍去國父紀念館放風箏兼運動。

好享受回家輕鬆自在的生活，轉眼就到了要回美的時間。去機場當天歷歷在目，我興奮地和母親、大哥、乾媽追著女兒和先生一路往前走，忽然覺得怎麼沒看到父親？轉身看到獨自吃力走的父親，費力慢慢地跟來，他還不好意思地解釋，自從上次小中風後，腳比較不靈活。我扶著父親走了一小段路，就上車趕往機場了，現在想起來，這是我此生最後一次和父親並肩聊天，也是我見父親的最後一面。每次想起就會掉淚，恨時光不能逆流，為什麼我沒有多留在台久一點，好好陪陪父親，這是我此生最大的遺憾。

返美不到一個月，父親中風住院，哥哥當時還沒有退休，下班後還要照顧兩老，母親急得高血壓也住了院，家庭會議後決定，我們分工，哥哥加請三班工人照顧父親，我和弟弟在美國照顧母親。再回台時，就是安排好父親轉院和接母親回美。半年後父親在台過世。

我是父親唯一的女兒，父親晚婚，所以我大學畢業時父親已經退休，一年後我留學美國，留美前看不到父親的不捨，拿到碩士後忙著考教師執照，之後又忙著成家，也沒注意到父母的老去，生了女兒才體會到父母的辛苦和牽掛。

才開始回台三個暑假，以為終於可以陪陪老去的父母，享受三代同堂的樂趣，沒想到子欲養而親不待的痛來得如此突然。父親在世時我沒能及時盡孝，這是我一生的遺憾；父親走後，我把所有欠缺父親的都盡可能補償在母親身上， 也不希望此生再有不可彌補的遺憾。

人生在世就是不斷追求、實現夢想，但要能夠把握及時回饋父母和社會，否則豈不是白活？人生每一階段都不同，把握起伏、盡力隨緣，才會有一顆平靜感恩的心。

寄語父母仍健在的朋友都能及時孝順父母，不留樹欲靜而風不止的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