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雨交加的一天

氣象預報熱帶風暴「希拉蕊（Hilary）」愈來愈猛，以四級颶風的聲勢衝向南加州，星期天很有可能襲擊洛杉磯，它將帶來暴雨、狂風和山洪。這裡上一次發生如此巨大的風暴是在八十四年前，一九三九年九月，當時損失慘重。大多數居民未經歷那時的慘況，那些曾經歷過的人也因年久而淡忘。

洛杉磯難得有雨，洛杉磯人此時以一種激動不安的心情等待「希拉蕊」到來，有人調侃說：「就像一個初戀少女等待男友，怕他不來，又怕他亂來」。

周六晚上，十九歲的安德里亞穿著黑色長袖短上衣、卡其色褲子及黑鞋出門。她和男友一起來到佩恩公園（Penn Park），坐在車裡，微風習習，蟲鳴唧唧，一彎細月明亮地高掛空中，暴風雨來臨前的夜晚格外寧靜而美好。

突然一聲槍響刺破了夜晚的祥和，一個埋伏在公園的惡徒衝過來朝兩人開槍，安德里亞的男友驚慌逃離，惡徒抓住安德里亞拖出車外。男友躲了一會，終於壯膽返回車中，卻發現安德里亞已失蹤，車上血跡斑斑。

颶風右拐減弱成熱帶風暴，朝拉斯維加斯方向奔去。洛杉磯周日早上，雨還是來了，開始時像年邁祖母小腳的碎步，窸窸窣窣，風燥熱不安地搖動，小孩們撐傘在雨裡嬉戲，麻雀在屋簷飛上飛下，十點左右雨愈來愈強。

安德里亞的媽媽安娜沒有等到女兒回家，等到的卻是比閃電雷鳴還霹靂的噩耗：女兒被綁架，生死不明。安德里亞的手機顯示她最後出現的地點是在洛杉磯附近的莫雷諾谷（Moreno valley），於是十幾輛警車同時出動搜索。

傍晚時雨小了，狂風大作，棕櫚樹東倒西歪。擔憂焦慮的安德里亞媽媽和家人、親友及鄰居來到佩恩公園，那是安德里亞失蹤前最後待過的地方，他們一起舉手向天祈禱。安德里亞媽媽痛苦得泣不成聲，心裡念著最虔誠的禱告。

風暴進入南加州內陸，引發洪水、泥石流、斷電，推倒洛杉磯的樹木和電線。狂風裡，我窗前的石榴樹無助地彎腰，不久後，狂風變本加厲，把我的石榴樹連根拔起。生長了四年的樹今年結果最多，一顆顆的大石榴開始由青變紅，現在躺在地上令我心疼。

美麗又幽默的安德里亞再也不會回來了，女孩再也不能回到媽媽的懷抱。員警在莫雷諾谷的菜地找到安德里亞的屍體，「但願女兒還活著」的希望被猛然拔去，安娜癱坐到地。

這次風暴造成的損失尚可修復，但凶殘惡徒造成的損失永遠無法彌補，他摧毀了安德里亞和她的家人。員警逮捕了嫌疑犯，他是一個年僅二十歲、隨機為非作惡的兇手，他將在監獄裡度過本該花樣的年華，他也摧毀了自己、父母及家人。

我在網上查詢此案進展時，發現安德里亞就在我家附近的購物中心工作，也許我曾到過她工作的服裝店，她或許曾對我甜蜜地微笑；安德里亞的媽媽安娜竟然是我的同事，我們在午休競走活動中同組。危險和悲傷離我們這麼近，安娜心碎哽咽著說：「我希望這些事沒發生在我女兒身上，也沒發生在任何一個女孩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