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耳記
幾個月以來耳鳴很厲害,聽力似乎也受到影響,許多場合經常需要請對方重複說一遍才能聽清楚,我意識到耳朵又被濕耳垢堵塞了。掐指一算,由於疫情三年加上之前一年多,差不多五年沒有清洗耳朵了,必須得趕緊找醫生看。
我長期以來一直有濕耳垢的毛病,每隔一段時間就必須找醫生清洗,如果不清洗不僅影響聽力,還有可能發展成中耳炎。
我最嚴重的一次中耳炎,是發生在大一的時候,由於游泳導致海水進了耳朵,那次打針吃藥折騰了很久才好;過後又斷斷續續地復發了幾次,每次發作都疼痛發燒,嚴重影響生活和工作學習,所以我平時都得極小心預防,盡可能把復發的苗頭扼殺在搖籃之中。
其實所謂的預防,也只是飲食清淡、避免上火,還有就是定期清洗耳朵保持清潔。疫情前,我通常一、兩年清洗一次,這次拖得這麼久,除了受疫情影響,還因為我的家庭醫生從去年秋天就休產假,要休到今年秋天後才回來看診。
我本來以為等兩、三個月應該問題不大,沒想到在暑期班中文課不僅愈來愈聽不清楚學生的問題,我連說話發音都困難,聲帶就像被蒙上一層蠟紙,想大聲朗讀就是發不出聲音,想唱歌聲音更會嘶啞。
我意識到我的耳朵再也無法湊合下去了,只能找一個「步入診所(Walk in clinic)」就醫。誰知星期五下課後找了附近兩家診所,全都不接受,要預約到下一周;同時才知道,安大略省的免費醫療近年來已經不包括洗耳朵了,如果要請醫生清洗,必須自己掏錢,而且要自己先買好洗耳朵的成套工具,再去約醫生。
在去步入診所之前,我已經先給耳朵滴了潤滑油,那時的聽力接近零,耳鳴聲簡直驚天動地,如果周末不能清洗,下星期一根本無法上課,可是當下既約不到醫生、也沒有清洗耳朵的工具,怎麼辦?我愁得像一隻無頭蒼蠅一樣,在屋裡團團轉。
就在我一籌莫展之際,小女兒不聲不響地從她屋裡走出來,她告訴我已經在網上找到洗耳朵的工具,並且下單了,我們完全可以按說明書的步驟在家裡自己清洗,不僅方便,還省錢呢。
我在短短的十幾分鐘裡,經歷了過山車似的發愁與欣喜交替。等到星期天傍晚,救命的洗耳朵工具總算準點來按門鈴了。
女兒們按照說明書,配好了溫度適中的洗耳朵水溶液,不同於醫生用的巨無霸針筒,女兒買的是一個藍色吸球連接著一條透明軟管,輕輕一捏吸球,液體就被緩緩壓進藏汙納垢的耳朵,汩汩水流溫柔地沖擊著耳膜,再帶著黃色的蠟狀耳垢,流到耳朵下面接水的小塑料凹盆裡。
那一刻好像打通了任督二脈,精神頓時為之一振,渾身有一種說不出的舒服和輕鬆,每個人包括我自己,說話的聲音突然變得那麼響亮清脆又悅耳,蒙在嗓子上的蠟紙也瞬間消失,竟然有了引吭高歌的衝動,剛洗完耳朵的感覺實在太美妙了。
古有「隱士鼻祖」許由知錯就改、淡泊名利、掬水洗耳,留下了「洗耳恭聽」的成語;雖然我的洗耳與許由的洗耳不可相提並論,卻不妨礙我從容地宣示:「我可以洗耳恭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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