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國的小鎮情懷

夏天接近尾聲時，我們返回萊茵河畔的美茵茲（Mainz），一樣的老街、一樣的步道，比起前次所見的滿地苔葉，這時早已是繁花盛開。我們沿著岸邊的河堤，穿過曲折蜿蜒的古巷，不久就看見教堂廣場前的清晨市集。

此刻初升的陽光尚未溫暖大地，但老街四周已聚滿各式攤販，大傘下多的是仍淌著水滴的新鮮蔬菜，一旁當季的水果也種類齊全，這不就是剛才聞到的濃郁巧克力捲餅味，那裡又飄來烤炙臘腸的炭火香；都說德國是世上最嗜酒的民族，一點也沒說錯，君可見那些坐落在池旁的小桌，邊上不都站滿了以酒佐食的人？是啊！德國人一大清早就開始喝酒，只要能入境隨俗，也就見怪不怪了。

穿梭在市集中的人潮往來不絕，一名推著嬰兒車的年輕媽媽，很快就吸引了我的視線；車裡的娃娃睡得熟，紅通通的小臉上仍掛著唾涎，娃娃的夢應該十分香甜，是已預見了未來的大好人生？一轉頭，我又看見了挽著竹籃的胖媽媽，她側著身在菜攤前精挑細選，是否正在絞盡腦汁，想著如何張羅出全家人的餐點？她那專注的神情使我動容，不禁更加懷念起離世未久的母親，只盼天下所有為人子女者，都能適時把握住機會，盡心善待自己的母親。

除了古老的印刷業與製藥業，美茵茲也以盛產白葡萄酒聞名；乘坐低空纜車凌空下望，一望無際的葡萄樹排列成行，前後交織出大片的青蔥碧綠；此時有微風從身旁輕輕掠過，只見滿山遍野的綠海成波，面對眼前難以細數的良辰美景，我們似乎也抖落了世俗中的滿身塵埃。

翠玉般的葡萄經過千錘百鍊，終於掙出了大酒桶，越過山丘、跨過河岸，化做人間桌上一杯杯的美酒；父親一生愛酒，卻總沒有餘錢暢飲，如今的我沒有酒量，但有十足的酒膽，且讓我替他再多喝上幾口，那微醺裡的甘醇滋味，足以伴我一夜好眠，也能助我在夢中又見到早逝的父親。

電軌車南來北往駛進駛出，叮噹聲總是那麼清脆悅耳，我們經常隨意跳上靠近身旁的來車，任由它隨著機緣奔向不知名的遠方；機緣所到之處或只如雪泥鴻爪，輕輕滑過而不留下痕跡，但也有的地方令人難以忘懷，在心中刻下永久印記；我們一路上且行且走，珍惜每個出現在生活裡的機緣。

坐在有大樹遮蔭的長木椅上，點一盤平易近人的沙拉，或是喝杯香濃可口的咖啡，用悠閒的心情坐看行經的路人，對我而言是一種超然並極致的享受；人生來去太匆匆，我們什麼時候才能停下腳步，感受一些近在身旁的鳥語花香？我看著椅上也在靜坐沉思的先生，只感到一片衷心的滿足。

八天停留的時間不能算短，但為什麼到了要離開的當下，我仍然難掩內心不捨的情緒？左顧右盼，我只想把美茵茲的好，一併裝進自己簡單的行囊，並期待下一次再來的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