裁員與言外之意

以前我工作時，公司裁員是常有的事，沒有什麼值得大驚小怪。公司經常招募新人，有時也收購小公司，導致不到幾年公司就充斥冗員，因此裁減一些員工讓公司財務恢復健康，這種情況很正常。

早年我在貝爾實驗室上班，裁員是很緊張的。管理階層要閉門開會討論，把員工列出一個裁員排序表，排最後的幾名將被裁掉。裁員排序表與年初為加薪而產生的排序不同，加薪排序是依照員工過去一年的貢獻大小而定，裁員排序則以單位失去某員工的損失大小而定。有些人做得不怎麼樣，可是失去他，單位馬上停擺無法運作；有些人的專長難以取代，短期內也無法訓練新人接手，這些人是不能裁的。

當管理階層在閉門討論要裁誰時，我老闆曾幽默地說：「現在，也許在公司的另一個會議室裡，更高階的領導正在討論我們這幾個人中，要先裁掉誰。」有時管理階層執行裁員，等被裁的員工打包走人後，竟發現自己也被裁，一級裁一級，也是有趣的現象。

有個著名的笑話是這樣說的，兩個人結伴去露營，早上起來，一個出去散步，馬上氣急敗壞地跑回帳篷裡穿球鞋。他說：「我看到一隻好大的灰熊（Grizzly Bear），正朝著我們帳篷方向走過來。」朋友說：「你不必急著穿球鞋，灰熊是陸地上所有動物裡，短距離跑最快的。」他說：「你誤會了，我不是想要跑贏灰熊，我只要跑贏你就行了。」

誠然，在裁員排序表裡，要爭的不是第一名，而是要避免被排到最後面。一家著名的半導體公司，每年有裁員百分之五的規定，以保持員工的高素質。剛開始執行時，裁員沒有太大的影響。可是慢慢地，管理階層發現剩下來的人都是骨幹員工，裁不得的。為了應付年底百分之五的裁員，管理階層在年初時就努力地招聘新人，目的是年底把新人裁掉交差。所以被這家公司招聘的新員工，都必須戰戰兢兢工作。

我後來服務的公司比較小，裁員程序簡單，上面把每個單位的裁員配額分配下來，交給各單位的管理階層分頭執行，省掉大公司集體討論、裁員排序等步驟，簡單許多。

我認識一位貝爾實驗室的老同事，跟我一起轉到同一家公司，他的團隊有十幾個人，他領導一個項目研發。某次裁員時，老闆打電話來給他，輕描淡寫地說：「這次公司裁員，你的團隊貢獻出兩個人吧！」他很圓滑地問：「我算是我團隊的一員嗎？」

他的老闆嗅出談話中的火藥味，也圓滑地回答：「你是團隊的負責人，誰在你的團隊裡面，由你自行決定。」

他感覺老闆的話有弦外之音，對他不是很珍惜，一時氣憤下，悄悄地出去找工作，結果找到別家公司不錯的職位。這下子他的老闆緊張了，想起他以前的種種好處，只好由他老闆，和老闆的老闆一起出面慰留，他才沒出走。

不過這事件留下的陰影，久久不散。幾年後，我們公司有不定期的獎勵老人退休辦法，比裁員補償金更加優惠，他就報名參加，從職場退休了。

所以在職場一切還是靠實力，有實力，人家不會裁你；沒實力，那就比較不好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