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記實
當年我住在台灣北部,冬天時氣候濕冷、寒風刺骨,就算穿再多的衣服,也抵擋不了那股冷意。大學時在淡水租房子,睡覺蓋的棉被感覺又濕又重,即使穿很多衣物睡覺,卻永遠都睡不暖。那時還沒有羽絨衣,只能把毛衣一件件套著穿,再穿上厚重的大衣或夾克,勉強還能禦寒。最慘的是,一踏出門上學,海風吹來,整張臉彷彿迅速急凍,都快冷僵了。
大學畢業後,來到美國紐約水牛城(Buffalo)讀研究所,記得來美國的第一年,就領教到何謂寒冷的冬天,那種刻骨銘心的冷,也是不能磨滅的記憶。冷風颼颼,雪地難行,一出門就像走到一個大冰箱裡。
下雪是很美,但要在雪地走路或開車到學校,還真是有苦說不出。我全身包裹得像粽子,只露出一張臉,臉和鼻子早已凍得紅通通,照片寄回台灣,爸媽連忙寄禦寒衣服來,以致冬天的衣服越積越多。孰不知經過幾年,身體漸漸適應美國寒冷的氣候,室內有暖氣,一件毛衣就能頂得住,出門最多加件外套;之後羽絨衣大流行,長長短短的羽絨衣成為冬天必備品。
我考駕照是在一個下雪天,雖然平日已有足夠的練習,但要在雪地裡行車考試,真是令人不習慣。主考官是一個中年女性,她的警察制服和走路挺直姿態,讓我緊張破表。剛進入車子,我的雙手緊緊地放在方向盤上,車子發動了,但遲遲沒將車子開出去,因為我實在太緊張了。沒想到主考官看了看我,竟然說今天的雪花很美吧!她給了我一個微笑,不知道為什麼,化解了我些微的緊張。
車子開上路,幸好沒積雪,小心翼翼地將平日練習的功夫拿出來,我居然一試過關,拿到了人生第一張駕照。那個冬天,成為我記憶裡最美的一部分。
孩子上小學時,已搬到密蘇里州聖路易(Saint Louis),都是我先送孩子去學校,之後才去上班。有一個下大雪的冬天早上,當我要帶他出門時,發現停在公寓街道旁的車子輪胎,已經淹沒在積雪裡。時間緊迫下,我牽著孩子的手走過雪路,本來走路五分鐘就到學校,那天走了十五分鐘。
走到校門口,才發現因為太冷,學校那天不上課,我們母子兩人已經凍得直發抖,這還要走原路回去呢!我正發愁,沒想到孩子竟然很高興地說:「媽媽,今天不上課,太好了,你們公司今天應該也不用上班。」看著他興奮的表情,那一天,不上班也不上學的兩人,一邊玩雪一邊跳躍地走回家。這個冬天,其實也不是那麼冷了。
領教過美國的冷、大冷、極冷、凍冷,以致來美國多年後,已經忘記台灣冬天的冷。有一年回台灣過年,我穿著一件短袖上衣和長牛仔褲就要外出,爸媽看著我,連忙地叮嚀:「多穿點,會感冒的。」我連忙推掉衣服,說這樣剛剛好,我一點都不冷。
爸媽皺著眉頭趕緊要我添加衣服,我望著窗外的陽光,絲毫沒有寒意。出門後,誰知街道上的人包緊緊,頭低低地走。我看看天空,天氣晴朗,陽光帶來了溫度,一點都不冷啊!
看看別人再看看自己,我才恍然明白,對長久居住在美國的我來說,我的身體已經被美國嚴寒冬溫,訓練得比較耐寒,對亞熱帶的台灣人來說,濕冷的天氣令他們很難受,就像以前我還沒去美國時,也是這樣的感受。
每個地區的冬天,都會呈現不一樣的溫度和景象,對我而言,都曾經給予我美麗的回憶和溫暖的情懷,我很珍惜,也很感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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