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琴聲

去年聖誕節後，我們與小孫女萊拉的視頻交流又增添了新節目，經常可以欣賞她的即興鋼琴表演。聖誕老人送給她一台玩具鋼琴，這台鋼琴外觀莊重典雅，黑色的木製外殼古色古香，彎曲的琴腿支撐著三角琴身，三十個琴鍵黑白相間，還配有一張流線型的琴椅。

媳婦告訴我們，這種名牌小鋼琴，每一台都是在美國純手工製作，並通過嚴格的玩具安全認證，輕輕一按就發出悅耳聲音，不滿周歲的萊拉非常喜歡。

沒想到幾天過後，兒子和媳婦決定將這台鋼琴處理掉，「捐出去或者送人都行，總之，這台鋼琴不能再留在家中了。」我問：「到底怎麼回事呢？」兒子說：「我們睡在二樓，半夜聽到樓下有琴聲，已經連續三天了。」我輕鬆地說：「怎麼會有琴聲呢？該不會是做夢吧！」媳婦著急地回答：「我也聽到了，有時聽到的是單音，有時響起了一整串，半夜三更聽到琴聲，太可怕了。」兒子憂心忡忡：「莫非這房子鬧鬼？」我立刻打斷了兒子的胡思亂想：「呸呸呸，別胡說，這房子好好的。」

看來事態很嚴重，我急忙與先生討論夜半琴聲的種種可能性，突然，我們不約而同地想到了小虎，那是一隻昔日被槍彈擊中，後來幸運地起死回生，如今被兒子一家寵上了天的小花貓。我馬上給兒子發了一條信息，上面寫著：「還記得小時候看過的貓鼠動畫片嗎？」

「貓和老鼠」（Tom and Jerry）是一部風靡全球、超過兩百部的經典動畫作品，陪伴了兒子的童年，其中最精采的「貓兒協奏曲」，兒子更是百看不厭。在這部曾經榮獲奧斯卡最佳動畫獎的短片中，小貓湯姆是一名出色的鋼琴家，牠身著燕尾服趾高氣昂地走上舞台，在樂隊的協奏下，演奏起李斯特的第二號「匈牙利狂想曲」。

當緩慢的引子奏響時，小老鼠傑端正在鋼琴內酣睡，不一會兒，轉入熱情的舞曲，湯姆的演奏攪擾了傑瑞，牠生氣地跳出琴蓋，上竄下跳不停地搗亂，湯姆竭力地連續演奏，與傑瑞追逐打鬧，貓鼠合力演奏的這一曲精采絕倫，妙趣橫生。

那時和兒子一起觀看「貓兒協奏曲」非常享受，雖然沒有一句對白，但貓和老鼠這對冤家的鬥智互整，令我們捧腹大笑。兒子剛剛開始學琴，當他看到湯姆一面要應付小傑瑞，一面又要努力演奏時，他看得非常投入，不時稱讚：「這貓咪真厲害。」我對兒子說：「更厲害的是導演和動畫師，李斯特這首鋼琴作品以難度著稱，自始至終，音樂的快慢與貓鼠的打鬥結合得天衣無縫，動畫表現得淋漓盡致。」兒子頻頻點頭稱是。時光飛逝，至今仍讓他記憶猶新。

難道兒子家的小虎也有音樂天分？與兒子視頻連線後，那頭傳來不絕笑聲，兒子把螢幕轉向小虎，只見這隻小貓正悠閒地蜷曲身體，長長的尾巴有節奏地左右擺動，狡黠的雙眼微微瞇著。「爸爸媽媽，你們猜對了，前幾天晚上我們熄燈上樓後不久，就聽到樓下有動靜，我們悄悄地坐在樓梯口往下看，只見小虎動作不斷。」兒子笑得說不下去。

「來，看我的。」媳婦走起了貓步，她躡手躡腳地來到鋼琴前，先用一個手指敲擊琴鍵，咚的一聲，她驚奇地四下觀望，見悄然無聲，隨即大膽地彈奏出一段悠揚的旋律，結束時還微微點頭致謝。看著媳婦古靈精怪的表演，我們笑得直不起腰來。

「現在一到晚上，我們就把這鋼琴搬到地下室的書房裡，我們隱隱約約又聽到琴聲。」兒子說得異常平靜。從此，夜半琴聲再也不神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