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杉磯的三點鐘

美國詩人梭羅（Henry David Thoreau）寫過一段讓人深思的話：「日出未必意味著光明，太陽也無非是一顆晨星而已，只有在我們醒著時，才是真正的破曉。」

加州洛杉磯的凌晨三點鐘，我醒了，起床了，準備開車出門，要趕在四點半之前，把好市多（Costco）的貨物送到，而且不可以遲到。太陽未醒，我的破曉已至，這就是卡車司機的工作。    

出門等待紅綠燈，整個街區透著寧靜，紅燈很漫長，似乎在跟我淘氣，整條街沒有車的蹤影，只有我一人，還要停下來等待紅燈。燈號一變綠，我依舊不疾不徐地按照速限緩步行駛。住宅區說不定會竄出來晨跑的民眾，也說不定會有小動物穿街而行。

雖然二十分鐘前我還在睡夢中，但這一刻一定要保持清醒，安全駕駛是一個職業司機的天職，不管是白天或晚上，又或是凌晨三點鐘。果然，在停車標牌前剛停下，一隻黑白條紋的肥碩臭鼬在車子前方，從左至右穿過，牠圓滾滾的身子向前傾，毛茸茸的長尾巴不停地抖動。看吧！不小心還真是不行。讓牠先走，壓到牠可是不得了，整條街區好幾天都會是臭的，恨得令人想暫停呼吸。

轉過街口，前方出現第一輛車，這麼早？我以為這個時間，整條街會是我的專屬之路，還是有人出現了，跟我一起同行。剛走沒多遠，前車轉入另一個方向，轉彎時燈光閃爍之處，看見有匹郊狼，竄出路邊一側的灌木叢，順著我的車燈射出的光埋頭前行。我不能跟牠保持同樣的速度，也不想一直幫牠照明，輕踩油門跑到前頭，窗外吹進縷縷清涼的晨風，感覺比剛才更加清醒。

去停車場的路很近，總共不到十五分鐘。遙控打開大鐵門，鐵門在徐徐移動。走進停車場大院之後，我才發現已經有了兩個司機，正在發動他們的卡車，我是步上他們的後塵，我以為自己勤快，但總有人比我先行。卡車挪出車位，去停小車時，旁邊貨櫃底下跑出一隻小黑貓，消失在茫茫夜色裡，消失的方向還傳來了貓叫聲。

走向卡車時，舉目望向天空，一道橙色的燈光在盤旋，我以為是直升機，卻沒有任何聲音，正在納悶時，那燈光變長了，目測一米多長的燈柱在空中繼續移動，這是什麼東西？我認不出來，也就停了幾分鐘，燈光就熄滅了，然後消失得無影無蹤。

不去想了，這種東西見多了，不管是不明飛行物，還是彩色的流星，總會出現在凌晨的夜空

開上卡車，又是十五分鐘後，到了好市多的大倉庫，這裡是卡車的地盤，大院裡幾乎是車水馬龍，停車、排隊登記、領卸貨口，等卸完貨再看手表，正好凌晨五點鐘，這工作像是在夢遊，整個過程似乎在夢中完成。

開去下一個地點前，睡覺補眠，奇諾（Chino）的取貨時間是八點鐘。正睡得香甜時，電話鈴聲響了，我以為是七點半的鬧鐘，拿起手機一看，是老婆打來的電話，她問道：「你把午餐帶上了嗎？還有那根香蕉和昨天放在桌上的烏龍麵。」我說：「我帶了，放心吧！」原來，是她剛剛才睡醒。謝謝老婆的準備，美味的餐食將伴隨我一整天的「卡車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