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頻道

* 拖拉類別可自訂排序
恢復預設 確定
設定
快訊

政府效率部:聯邦政府去年為非法移民花掉1507億

南韓民眾反對戒嚴聚集國會外 與軍警衝突

七層樓(一)

薛慧瑩/圖
薛慧瑩/圖

當年,這爿酒店所在的地方還是一片瓦礫場,附近孩童常於黃昏時分到此「探險」。此刻,八樓窗台望出去,周遭高樓林立,宛如水泥森林。蒙城不再是當年那個只有一條主街的小縣城了。某些地段的繁華程度,與省城相比也毫不遜色。站在酒店頂樓,大概還能望到法院後面那幢七層小樓,它早已被筍群般密集的高樓摁進底部,那破舊的藍灰色外牆──想必藍色部分早已暗淡不堪,灰色卻在加深,已然辨不出本色。

而她的小姨還住在七層樓的頂樓,沒有電梯,每日徒步上下。

上一次見小姨還是六年前,廖青回蒙城過中秋節,恰好小姨來給母親送月餅。幾年不見,小姨見老很多。原本大而水潤的眼睛無端縮小幾分,杏仁眼垂成三角眼,看人時不免有些愣怔和膽怯。這些年,廖青目睹身邊親人的老去,頭髮日益花白、稀疏,原本緊致的臉龐像沙丘那樣塌掉,飛揚的雙眸忽然暗淡下去……好似有神祕的光照從他們身上移走。

默然不語的小姨似有話要和她說,但直到離開,她們也沒能找到安靜的角落坐下。母親屋裡來了很多人,親戚間的交談多夾雜隱隱的炫耀與歧視,早已不再純粹。自高中畢業離家,廖青便很少回鄉。小姨和姨父的事還是母親在電話裡陸續告訴她,民政局都去過不下十幾次,吵吵鬧鬧大半輩子過去,還是照舊。

在親戚們眼裡,小姨的付出實在太多,兩人只要換個位置──如果倒楣的人是小姨,姨父恐怕早就逃之夭夭了。廖青不知道要不要去小姨那裡,好幾年不見,至少應該見上一面。

因為參加單位舉辦的業務培訓會,她回到這裡。課程安排極為鬆散,小半日學習、大半日考察──說是考察,也就是去本地新造的景點吃喝玩樂。廖青倒想趁此機會逛逛老城區,在那些仍保存原貌的角落裡,或許還能勾起記憶的殘留。

九月的天氣仍處於夏日餘波中,同時秋的威力在加深,兩股勢力交戰的辰光總讓人莫名焦躁。那天,廖青沒跟隨大部隊出門玩,在酒店房間睡到下午三點多,窗外傳來鬧鬧轟轟的聲響,一些聲音夾雜在另一些聲音裡,好似童年的早晨醒來,聽見屋外有大人在說話,訴說著她入睡時外面世界發生的事。

出酒店大門,走在通往大壩的路上,廖青才想起將房卡遺留在酒店房間了。那幾年,她經常遺忘的是鑰匙,小姨家的鑰匙,它被一根紅布頭拴著,或放在書包邊上的側兜裡、或被她丟在學校宿舍裡。

小姨住大壩附近,丁字路口左拐,走一截水泥路。小區在右手邊,外牆貼藍灰色馬賽克瓷磚,所有窗戶外都裝了鐵絲籠似的防盜窗。她每次都能不喘氣地走到四樓──那個高度恰好可眺望大壩那邊的珠遊溪,褐色飄帶似恍惚的一條,無論晴天還是雨天,都泛著不同程度的波光。只有下雪天才會出現那種雜亂交錯的閃光,讓人分不清何處是雪、何處是岸。

蒙城很少下雪,一旦空中有雪花飄落,學校八成會停課,大人、小孩都躲在家裡看雪。那些夜裡,小姨會燒火鍋給她吃,煮一大鍋骨頭湯,放入肉丸、大蝦、土豆片、凍豆腐、白菜葉子、粉絲……各種菜肴在鍋子裡亂闖亂撞,水蒸氣也在屋裡遊蕩、升騰,直到被天花板截住去路。窗戶玻璃上也盡是淋漓的水珠子,奔走、破碎,又重新聚合到一起。那樣的雪夜,小姨和她都興致很高,尤其是小姨,手持鉤針上下飛舞,好似風的吹拂、雲的飄動,讓人眼花撩亂。手指尖開出一朵朵絢爛的絨線花瓣,有梅、菊、荷及向日葵。

其實,親戚們眼裡,小姨的好日子在住到這幢七層樓前,就已戛然而止。

沒有電梯的七層樓全城大概只此一幢,但小姨的七樓比一樓還便宜,還有贈送的閣樓。大不了走到四樓,歇會兒,喘口氣也就上去了。年輕嘛,力氣還在不斷長出來。那時候,她和小姨都不怕走七樓。

最重要的是閣樓上有天窗。某些夜裡,月光與星光垂直照下,灑落在床榻和地板上,像天外來客。結婚前的小姨有過一段好時光,因為美貌,也因為運氣。那時候,常有人對廖青說:你小姨很像掛曆上的女明星。(一)

歧視

上一則

活著就是幸福

下一則

華裔律師鐘宜珍首部小說「山東的女兒」改編家族史 獲紐時推薦

延伸閱讀

超人氣

更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