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層樓（八）

她閉上眼睛，毫不猶豫地跟了過去。

她終於想起，要問問姨父的下落了。他去哪裡了，怎麼還沒回來？上一次見他，還是在外婆的葬禮上，披麻帶孝，一臉悲傷。

「他去蘇州了，今晚不回來了。」小姨輕聲說。

啊……原來如此……廖青抑製住內心的狂喜。原來這屋裡並沒有這個人，等他回來時，她已經不在這裡了。她用不著面對他，費勁地和他說話。她比任何時候都感到放鬆，腰部肌肉瞬間鬆弛下來，整個人癱坐在圈椅上。

事後，當回想起這個夜晚，廖青依然很難相信它是真的。如果小姨沒有喝酒、如果姨父在家，一切都不可能。七樓離地面少說也有二十米，秋蟲的鳴叫聲傳不到那裡，暝色中的露台給人一種隨時可能脫離塵寰的錯覺。這錯覺引領著她們進入往事內部，它們原本躺在河床底部，水草豐饒的所在，被生拉硬拽出來時，不免激起水花和波瀾。

不知怎的，話題忽然飄到虛無縹緲處，虛到不能再虛了，由一個英俊的男明星做為切口，小姨讓回憶的石子落回到無常的一年。那也是廖青住在這屋子裡的幾年，除了糖紙門簾、甜的消夜以及天窗，還有一些別的什麼從裡面滲透出來，時不時讓她吃驚一下。

一個年輕男人戲劇般出現在小姨生命的低谷。昏暗的燈光下，小姨帶著醉意的講述開始了。廖青好似回到大學臥談會現場，眼睛一閉，嚶嚶聲頃刻來到耳邊，追索著某些激動人心的時刻。但她的心，並沒有像當年那樣馬上被攪蕩起來。

姨父進去第二年，那個從部隊退伍回來的男人在電影院門口看見小姨，兩人連話也沒說上半句，那人便展開了行動。（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