島嶼森林之歌(一四)
種植一棵植物,從每個細節、每一條思緒,發自內在的DNA早已設定的符碼,以及外在事件所誘發的反射動作,似乎匯集了從小到大所想像的各種人格特質。在他的符號袋子裡,經過一番淘洗和揀選,去蕪存菁後,便凝聚成潛意識量子般元素儲存起來,在研究與下筆時,用筆尖一撮一撮地勾挑出來,讓那些植物符號所具有的化學鍵有機地自行銜接,再構成一叢獨特的微宇宙。
一幀圖片有時勝過千言萬語。
他在少年時就知道這個道理,於是勤學素描,為植物描繪圖鑑。
照片與圖像具有更多的刺點,圖像可以延伸更多,更有撞擊力。
11
十月的山區依然驕陽似火,萬里無雲。早田在聖山山腳下,和一個群山環抱的平地村莊,學習台灣當地的傳統文化和生活方式,每天和村民一起在稻田裡割稻、打穀。休息時大家席地而坐,婦女們也聚在一起打量他這個外鄉人,不時指著他身上的藍色偏襟短衫說「sui」,那是他第一次知道如何用福佬話來讚揚「美麗」。水,美麗。植物的命脈也是水。
村裡懂日語的年輕人被請來充當通譯,年輕人們好奇地向他詢問關於他故里的一切。當長老唱起當地著名的山地歌調,長老的女兒阿勒和巴卡與望迦一起輕聲地合唱了起來。一首思鄉歌,音域如雲海廣,如山高拔、如谷低徊。有一個低音區五度的下行小跳進Mi-La做為聽覺上非常明顯的特徵音程,最後結束在全區最低的音域上,深沉的調子迴盪山林。近似於和他在迴城首次聽到的西索米,送葬音樂都有一種離別的憂傷。
早田聽了十分入迷,彷彿音樂也躲藏著植物的基因。
家鄉,家鄉是哪裡?部落人唱著。(一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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