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莓夜（全文完）

她的牙齒「格楞格楞」地打在嘴唇上，把嘴皮都咬破了，什麼鹹鹹的東西流進了口腔裡。直到進了醫院，在門外等候急救，珍妮都還鎮靜。只是在醫生宣告安琪兒的死亡，珍妮見到孩子屍體的時候，她的身子開始一晃一晃搖擺起來。一歪身，跌坐到走廊地上，眼前一陣黑，當時就暈過去了。

後來醒了過來，看到孩子屍體，又哭暈過去了。這樣反反覆覆，直到把孩子埋葬。

那一年，她的屋裡總是有哭聲，撕肝裂肺的哭聲。有時候是白天哭、有時候是夜裡哭，有事哭，沒事也哭。後來她因此落下了病，一年下來面容憔悴、形銷骨立，像是變了一個人。再後來，她被告上法庭，說她親手殺死自己的孩子，以後就再沒有聽到她的訊息了。

7

維倫蒂諾又來紐約巡迴演出，恰好又來到藍莓酒吧。吧檯上方，電視上滾動著當日新聞，「一位母親殺死了自己的孩子」。審判法庭的畫面是不允許外洩的，螢幕上是一幅法庭速寫，一位年輕的母親蓬頭垢面、神情恍惚。維倫蒂諾漠然地喝著酒、漠然地看著電視上的畫面，他完全不記得在他生命中，有一個叫珍妮的女子。他喝了一口插著迷迭香的酒，無趣地把眼光向窗外──窗外有一個俏麗的影子一閃而過，一個女子，琥珀色的瓜子臉，臉上光澤瑩潤，像瓷器一樣發著幽幽的釉光；東方人的細長眼睛，稍微有點吊梢眼。她挺胸昂頭，走起路來輕快的樣子，很像當年的珍妮。

望著她嫋嫋婷婷遠去的背影，空氣似乎也變得香甜起來，像迷迭香的花瓣那樣芬芳馥郁。（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