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白的相簿(二二)
我抱起小弟。老曹說:就是這孩子吧。老中醫看著小弟的小手指,指給媽媽看。這孩子是驚嚇。這是驚嚇線,他說,現在這個線已經升到了第二個關節上,如果過了第三個關節,就沒救了。
那怎麼辦?媽媽說。
老曹從他藍色的制服口袋裡,拿出了一管鋼筆。他擰開筆帽,我看見這不是一般的鋼筆。他擰了幾下,鋼筆上現出七個針孔。
小弟抓著我的手,那神祕的七個針眼的梅花針,在那傳說中神魔一樣的老人手中,刺進小弟的手指。血沁出來,沁成黃豆大的血珠,被老曹的大手輕輕抹去了。小弟號啕大哭起來。
從此後,每天我都會抱著小弟去看老曹。小弟一看老曹就哭,他哭得聲音顫抖。有時媽媽抱著小弟,我就急忙跑出房門。我躲在樹後,用手緊緊抱住樹身,我不忍聽小弟尖銳的哀號。我的淚和樹的淚,在暗夜中滴答作響,濕了一片。
17
事情敗露在一個冬天的晚上。媽媽終於在我閃爍的眼裡,看到了慌言。那時我們住在文昌街的一棟老房子裡。貌似平淡的生活,並沒有因為父親的離開而平靜下來。所有的陰影都停在原來的地方,甚至因為生活的艱難,那暗淡的色彩更加深濃。
母親改了行,本來她還回學校當老師,因為每天都能聽到學生們讀俄文,就有了聯想,活得很壓抑。開始她還忍著,終於有一天,她在走廊裡見到一個女孩,穿著淺黃色條絨上衣,白邊眼鏡,梳著兩條垂肩的辮子,彷彿當年的宋亞茗一樣。母親立刻站在那裡,臉色蒼白,不能移動。
她病了一個月。一個月後,她去了一個小工廠做計畫生育工作。
那時我還深愛著俄文,深愛那神祕的俄羅斯文學。我每天都會躲在堆滿雜物的倉庫裡看俄文書。(二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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