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卡(二)
魯卡牽著大黃狗托尼,坐上了理查德的寶馬車。但他最終沒有帶托尼去酒吧,而是先把牠送回家。托尼「汪汪」叫了兩下,乖乖地回到牠的狗窩。
理查德一邊開車,一邊和魯卡說:「你不知道吧,我和安妮老師就是在酒吧認識的。那時樂隊正在演奏一支曲子,安妮老師獨自坐著喝咖啡。我問也沒問,就坐在她旁邊,巧妙地與她搭訕。幾乎是從天氣不錯,聊到報紙新聞,最後聊到了我的安格林農莊。」
2
理查德還沒有講完安妮老師的故事,藍嶺酒吧就到了。他們從地下停車場乘電梯上去,要經過一條燈光昏暗的小路。牆上的小音響裡,一支蕭邦的〈升C小調夜曲〉在空中瀰漫。他們都是這裡的老顧客,熟悉酒吧的每一個服務員。那個叫漢森的大胖子站在吧檯後面,給麵包抹黃油。
「這是昨天剩下的麵包吧?」魯卡問。
「天地良心,我們從來不賣隔天的麵包。」漢森抬起頭來微笑著說。
「我買六個。」
魯卡買麵包的時候,理查德被穿一身紫紅色的女侍者莫娜,安排到臨窗的座位上。兩本菜單就在桌上,理查德管自己選了紅酒和牛排。魯卡坐下來,要了啤酒和炸雞。等待的時候,他們東拉西扯地聊著天。
窗外的雨已經停了,烏雲還在天邊滾動。窗對面就是學校餐廳,孩子們圍坐在一張張白色圓桌前,吃學校的免費午餐:雞塊、薯條,還有漢堡。空氣裡瀰漫著食物的香氣,魯卡翕動著鼻翼,雙眼緊緊盯著吧檯前的莫娜。
他想起那個夜晚,學校免費請小鎮居民看一場足球比賽,莫娜就坐在他旁邊。他們一邊看足球、一邊交談。她是內蒙古女孩,七歲時跟隨父母來到美國小鎮。去年高中畢業,她就到藍嶺酒吧打工了。
她告訴魯卡,她有一匹棗紅馬,喜歡在鄉間小道上縱馬揚鞭。有一次棗紅馬不聽她的指令,屁股一撅,她就重重摔下了馬背。莫娜說到這裡,「咯咯」地笑起來。足球散場時,魯卡果然看見莫娜騎著她的棗紅馬飛奔而去。
理查德看見漢森端著一大盤食物過來了,那是魯卡的啤酒和炸雞。理查德對漢森說:「老兄,我等很久了,你快點好吧?」漢森點頭哈腰地說:「回頭我就給你拿來。」
桌上的紅餐布上,放著兩包白方巾包裹的餐具。理查德扯開白方巾,取出刀叉,然後用白方巾擦鼻涕。這時他的紅酒和牛排,已經被漢森擺在桌上。他大快朵頤地吃起來,魯卡卻顯得極其斯文。他把裹刀叉的白方巾,鋪在雙腿上,喝一口啤酒,切一小塊炸雞,吃得慢條斯理。
這時,理查德忽然想起來什麼問:「好久沒看見你那個女朋友夏青萍了,你們還好吧?」
「分手了。」
「為什麼?」理查德咀嚼著牛排,驚訝地問。
「都是雞毛蒜皮的事,一言難盡。」
「雞毛蒜皮,也說來聽聽。」理查德微笑著追問。
魯卡被問住了,一下子不知道在那團理還亂的情感中,如何敘述。不過迫於理查德的追問,他還是如實道來:「那天我們去逛商場,她想買件大衣,我一看要兩百多美元,嫌貴,沒同意。她就罵我吝嗇鬼,一連罵了好幾遍。我火氣上來了,說老子就是不給你買,去你奶奶個熊。她一懊惱,轉身跑了,沒再回來。」
「唉,老兄,想要女人做你老婆,男人必須付出任何代價。你這樣吝嗇,是我沒想到的,簡直不配做男人。」理查德數落著魯卡。魯卡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的,沒想到理查德一點不給他面子。
他心裡一懊惱,反唇相譏道:「我不配做男人,難道就你配做男人?我還在學習的路上,哪像你是騙女人的高手。」
理查德喝完了最後一口酒,聳聳肩,雙手一攤道:「你太不可理喻了,簡直就是個混蛋。」理查德起身離開藍嶺酒吧,開車走了。
魯卡根本沒想到理查德是這樣的人,故意把他晾在這裡。一氣之下,他也吃不下炸雞了,找莫娜結了帳,想著該如何回去。小鎮裡沒有公交車,除非打的,別無他法。
魯卡和理查德發生的一切,被莫娜看得一清二楚,她簡直想笑出來了。兩個一起來的大男人,一個被另一個甩了;就像孩子玩家家,玩得不好鬧崩了,現在剩下的一個在打電話找出租車。可小鎮哪有什麼出租車啊,如果有,也得從別的小城開過來,這教授真是太不了解行情了。幸好,莫娜上的是早班,馬上下班了。她走到魯卡面前說:「我可以載你回家。」
「你有車?」魯卡欣喜地問。
「沒有車,有馬。」
「你的意思是讓我坐你的馬回去?」
「對。」
魯卡心有怯怯。他從來沒有騎過馬,連馬背也沒坐過,如果摔下來怎麼辦?他猶豫了一下,還是答應莫娜的邀請。畢竟這樣能夠馬上回到家裡,也可以讓理查德瞧瞧,他的缺德行為換來了莫娜的幫助。
莫娜的棗紅馬,就在停車場後面的大樹下。魯卡手上拿著六個麵包,跟著她來到棗紅馬前。莫娜悄悄地與棗紅馬耳語一番後,招呼魯卡上馬。魯卡笨手笨腳地踏上了馬鐙,心裡很緊張。莫娜說別怕,抓住馬鞍,屈膝坐著。莫娜一躍而上,坐到了魯卡的前邊。(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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