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魚地（九）

我立馬站出來打斷，沒有人吃人，不必這樣，都是為了活下去。肖遙遠讓我不要來說教，他在這裡待了三年，他比我更清楚這人是個什麼東西。前些天瘋死了一個年輕的女士，腿很長，屍體在垃圾箱，成了世上最美的兩腳羊。這人最擅長的事是煉油，將肥肉塊擲入鍋中，滿是愛滋的羊油咕嚕咕嚕冒泡。一個成年人能煉一瓶羊油，將拾來的垃圾蘸羊油，一口下去，能讓人留戀生命。原來大鍋裡絕美之味是人，我還以為是水牛，我在無意中啃了一位姑娘的骨頭。肖遙遠說，不可否認，在火車站流浪的或多或少吃過一點人，這感覺像起飛。結果呢？一個個不去想著找吃的想著殺人，一個個還沒飛起來就墜落。已經是過去時了，文明局定下死規矩，人只能從除了人之外的地方謀生存。肖遙遠是火車站主管文明的文明局局長。只有文明了，才變成人，變成真的人。那些不文明的，變成了魚鳥猴子，至今是野獸。一批又一批的人在肖遙遠的發言中向我們這邊靠近，這人的桀驁消失，他悲傷地伏在我褲腿，他說他時常挨打，就連做夢也是被人打。上次夢見被人打得頭破血流是昨天，昨天是他生日，他知道自己要被人打開頭顱，腦漿和豆腐花一樣散落。他只是想從死人身上找點當人的快樂罷了。再說，文明，文明能填飽肚子？文明是草，是拿來讓牛開口說話，再讓牛為牠累死累活的毒。人都是自己想吃人，又擔心被別人吃。他只是不想餓死。他沒殺人，他也不會拿刀殺人。他最文明了，他文明得衣著亮麗，他還要飛往北美洲。肖遙遠過來，指著我，說，你也吃了人肉，這遙遠的將來不容許吃的人活在世上。（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