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盲藝術家
今年8月,華裔色盲藝術家張子言(Ernest Chang)在香港推出了《Space Rich》展覽,以人類移民火星而仍繼續過著與地球無異的生活想像為藍圖,探討諸如氣候變遷與基因改造等問題。天生紅綠色盲的張子言出生於美國佛州,年少移居香港並在灣仔設有藝廊工作室。
張的繪畫以普普藝術(pop art)為基底,帶入通俗易懂的卡通人物混搭超現實主義,如果不在報導中強調色盲,其實看作品很難感覺得出來創作者有視覺缺陷。
最典型的色盲是看紅、綠會偏色,也有把紅看成綠或其他顏色的情況,因此過馬路和開車無法正確辨識燈號很危險。在美國有很多州仍允許色盲開車,只要通過特殊交通測試,可獲得色盲人駕照。
色盲較不適合從事醫療、電工、印刷、飛行員、卡車司機、廚師、時尚等職業,在美國雖立法規定不得歧視身障族群就業,然而從軍或應徵FBI,據說仍有特定職位是色盲人士的條件無法勝任的。
從事藝術創作,色盲的問題似乎只在藝術家與他所掌握的創作技術之間,諸如調色挑戰。對觀眾而言,無論是繪畫還是其他類型的媒介,藝術家用色手法只是形式表現中的技巧之一,創作整體表現才是重點。
換言之,非色盲者也有可能因為用色感覺遜人一籌而在藝術界被淘汰。這個領域向來是創意說了算,避開或克服色盲的視覺缺陷所帶來的不便與阻礙,想像仍可馳騁,縱使用色弱一點強一點,甚至瘋狂到不按牌理出牌,也會被視作是「風格」。
非常嚴重的色盲,整個世界看上去只有黑白灰。哪怕條件如此,天賦異稟者該上位的依舊會上位。美國前衛藝術家丹尼爾·阿爾軒(Daniel Arsham)天生色弱,雖然不是全色盲,但常人能分辨的絕大部分顏色,在他眼中都色調相近。於是他乾脆專攻黑白灰以及單色,經他來詮釋特別有味道。
形式和內容根本就超越了顏色問題,他把迪士尼的米奇老鼠「風化」成猶如沙丘般的灰色斷層、把寶可夢的皮卡丘「侵蝕」出水晶般的洞眼,全身只有白或藍。
這樣的500件限量版塑膠公仔每個售價從1萬2000元到1萬5000元(港元,下同,約1916美元)起,售罄後出現香港保利拍賣則以5萬和8萬港元的高價成交,真可以說有了風格,一切都好說。作品縱使「非黑即白」照樣紅火。
也許是因色盲非絕對的「盲」,社會觀感似乎比較類似於對待近視或老花眼之類的眼疾,能夠平常心以對,這對藝術家而言反倒才是公平。
色盲藝術家的作品,最能證明藝術的表達並不僅限於色彩,更有創作中最常講究的構圖、節奏和節點需要關照。觀眾不礙於「色盲」的前提下去欣賞作品,不再只是追求完美的紅和綠,而是能夠從整體中體會到節奏、情感與意義的流動。
我屬於創作無歧視論者,包括不因作者處於條件限制的狀況而給予優待。我說的「優待」,是指在欣賞藝術時,絕大多數人都很難為之讓步妥協的一種批判性思維。不管身為藝術家還是觀眾,患有視覺障礙的事實多會被視作站在一個不同的位置來透過作品發言;相對被期待的,是呈現獨特的情緒與視角來驚豔觀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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